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默然者【鹿鸣星座】陈学长丨一个人做了陈庆-鹿鸣文学

2014-11-07 全部文章 385
【鹿鸣星座】陈学长丨一个人做了陈庆-鹿鸣文学潮汕话翻译


一个人做了陈庆
by
陈学长
至今,我都固执地认为,老大会教一辈子书的,因为我深信,他那水晶般的泪珠,是来自骨子里的,在十八年前那个盛夏的夜晚。
记忆中,那时的我们,并排躺在合工大操场葳蕤的杂草里,睡在对未来的憧憬中。如水的月光静静笼罩着校园,千万颗星星在空中眨呀眨的,风中传来唧唧的虫鸣声和很有节奏的跑步声。在谈到将来的生活时,老大前所未有地说了很多。我第一次得知,在他念初中时,教他物理的秦老师得了尿毒症,这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意味着时日不多。很多学生,包括老大,都不止一次地祈求秦老师在家养病。秦老师答复他们的总是那句让他们似懂非懂的话:当痛苦被发现为有意义的时候,便不成为痛苦了。
秦老师最终都未放下教鞭,在老大考上高中的那年,罪恶的病魔吞噬了他年轻的生命。老大告诉我,他现在终于明白了秦老师那句话的意思。他毕业后也要拿起教鞭,哪怕路上布满荆棘,他甚至还对未来的生活作了描绘:
早晨,打拳桂花树下,听书声朗朗;傍晚,轻步花园,观风抚花草,满目芬芳。当然有鸟鸣,“唧唧啾啾,唧唧啾啾——”,更重要的还要能看见,孩子们天真的笑容……
他说着说着,竟然有几滴泪珠从眼角滚出,顺脸颊像蚯蚓般滑下。我心头一颤,我能感觉到,那泛着月光的泪珠,滴进了我的内心,十八年过去了,它依然在我的内心流淌,教我感动。我深知,那是老大悲壮誓言的印证,是现实和理想碰撞的结晶。
清晰地记得,那一年,是1999年,我们念大四。
面对即将走进的社会,我们的内心,欢喜中夹杂着紧张,甚至还有一丝恐惧。无数个万盏灯的夜晚,我和老大睡在操场的草地上,遥望着星空河流如血,偶尔我们也会说话,谈的最多的,是以后的工作,是将来的生活。
一切都在意料之中。几个月后,老大和坐落在合肥市西郊的一所中专学校签了就业协议。拿到宿舍后,最先看到的是老三,他把宿舍内的方桌捶得啪啪响,大骂老大是疯子,神经病,吃错药了!老三的过激反应可以理解,毕竟,我们的母校——合肥工业大学——虽然算不上响当当的,但也绝对不差,尤其在1999年,毕业生颇为抢手。当时的学生已经不包分配,校企双方可以自由选择,很多同学都钻进了银行、电信等很肥的单位。听到老三愤怒的吵闹声,宿舍内正在打牌的几个兄弟,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扑克,对门宿舍的老大、老六,以及老六的女朋友,也都前脚撵后脚地走进来。惊闻老大“嫁”给一所中专学校后,骂声、议论声、叹气声此起彼伏。老三靠在门框上威尼斯船歌,破天荒地抽起了烟,一时间田晓萌,斗大的宿舍内弥漫着呛人的烟雾。夹在老大和几个兄弟们之间,我有些犹豫,时不时瞟一眼老大,也想劝他换个肥缺玄贞恩。可那个满天星光的夜晚,总在我眼前闪现;那月光中闪闪发亮的泪珠,仍然挂在我记忆的脸庞。最终,我像做贼似的,躲在宿舍的一角,默默地看着,听着。老大趴在床上一声不吭,像是在看书,又像是在发呆,仿佛周围的吵闹都与他无关。
快吃晚饭时,老三把刚又点燃的一根烟,使劲摔在地上,用脚狠狠地踩灭,然后,拾起一只拖鞋,朝老大的屁股上轻轻抹了一下,说,换也好,不换也好,你都表个态,我们也懒得管你了!顿时,宿舍内鸦雀无声,老大这才缓缓抬起头来,转脸对我们微微一笑,说:“一个人做了陈庆,还稀罕什么地位和钱财?”老大叫陈庆,他这句话说得轻轻松松,却让满屋人大吃一惊。
“你将来会后悔的!”老三对老大说。
“不过,你们几个人将来不要后悔,怪他自己没得救了!”老三又对我们说。
老三这样说,大概是想放弃对老大的劝说,又像是在作最后的努力。
老大总归还是进了那家学校,宿舍的几个兄弟无法理解老大,就像当年老大无法理解秦老师一样。我想老大是不会后悔的,他在和那所郊区的中专学校签订就业协议的时候,就已经预想到清贫的结局了,正是这种预见到结局后的果断,让我敬佩得泪流满面。我何尝又不想过那种教书育人的生活呢?可我的勇气太少,顾忌又太多。
工作以后,我去过老大供职的学校很多次,在那所清静的校园里,他确实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。他在桂花树下打拳的姿势不算很美,但很舒坦;他面对学生时的笑容不算好看,但很亲切。
人能够真实地活着,或许也是一种幸福。
很多人,为了生存,或者为了升官发财,在阴晴多变的领导面前,不得不戴着面具,不想笑的时候,把自己弄笑了;想笑的时候,硬让自己没有笑。夜深人静的时候,便感到咀嚼肌的疼痛,心的疼痛。
两年之后,我和老三去拜访老大,虽说心中已有准备,但看后还是唏嘘不已。老大租住在十里庙(合肥市西郊)的一座城中村里,他的家就是一个单间房屋,面积不到二十平方米,纵深较长,没有遮蔽,满屋都在人的视线之下。房子靠里的一角摆着一张折叠床,靠外堆放着简陋的灶具和一台十七寸的老式电视机dnf凤凰羽。逼仄的房间内让人转不开身,更要命的是,上厕所和用水,都要跑到近百米的房外。而此时的老三,已经按揭买了套房。打进屋以后,老三便紧锁着双眉,仿佛一位游客,对参观景点极其不满。忽然,他长叹了一口气,想要说些什么,我赶紧朝墙上努努嘴,他又止住了。洁白的墙上,贴着用黄纸黑字写的一首诗:
朝能赏水库,
晚可爬蜀山。
只识小学生,
不问校外天。
人各有各的活法,我们还能再说什么呢?事实上,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,看着学生成长,老大过得不比我们差,很有可能比我们还要幸福。
工作的头几年,在合肥工作的老大、老三和我走得特别热乎,三两天聚一次。进入二十世纪后,合肥的很多国企都被改制成了私企,生活节奏一下子变快了,生活压力也随之变大,心近已变得相当的奢侈,一年半载都难见一面,只是偶尔打电话聊上几句。日子如流水般静静地滑着,转眼间十八年就过去了,可能人对外展示的,都是好的一面吧,在不多的聚会和谈话里,给我的感觉是,我们三家过得都还不错。直到今春的一个傍晚,老大打电话约我到母校操场走走,我这才知晓,老大已经离婚三个多月了。
离婚,对旁观者来说,可能就如脱掉了一件不合适的衣服,实在是平常不过,洪煦榆而对当事者而言,却不亚于一场灾难。晚风中的老大,虽说没有太多的岁月留痕,但也毫不鲜亮了,双眼失去了往日的光泽,像两颗积尘遍布的小灯泡,尤其是先前满头浓密的乌发,如今已是稀稀疏疏,一如身边风中的乱草。不过,老大的心境还好,似乎已从这场灾难中走出,他在讲述离婚的事情时,平静地像在讲述一个虚无的故事。他的前妻小芳,也是他的学生,当初,爱上他,并义无反顾地嫁给他,就因为他是老师;后来,讨厌他,且毫不犹豫地离开他,也是因为他是老师。爱他的理由似乎说不清,嫌弃他的原因却明摆着——十几年没啥起色,无非就是随着学校升级为学院,改教大专,要说还有变化的话,就是原来租的是城中村的单间房屋,现在租的是小区里的二室一厅。一切向“钱”看的浪潮冲击着一切,小芳瞅着别人都买了房车,心里开始觉得不平衡,终于有一天,心中那个在学生时代形成的高大、完美的教师形象瞬间坍塌了。她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老大在房地产业或者金融业找个肥缺。小芳对老大的劝说,和毕业时寝室兄弟对老大的劝说一样,如一阵微风,过去了就过去了,没留下任何痕迹,小芳流着泪走了。倔强的老大,没向物欲横流的社会弯下腰身,也不会向势利的爱情低下倔强的头颅。是啊,一个人做了陈庆,只会像秦老师一样教书育人,哪会稀罕什么地位和钱财?
我们在操场内沿着塑胶跑道边走边说,我注意到,老大的手提包里还装着沉甸甸的课本。仿佛,丢掉了课本,便会丢掉他深爱的校园生活。我想星十字骑士团,这种生活,肯定让老大觉得很有幸福感,很有成就感,默然者 否则,他不会为了它而放弃一切,甚至婚姻。谈到小芳时,老大丝毫没有怪她的意思。
“她放弃我,是在选择一种生活。”
“我不放弃教鞭,也是在选择一种生活。”
一轮明月当头,和十八年前并无两样,可在说到喜爱的生活时,老大已无复先前的激动了,更没了晶莹的泪珠末日食金者,他偶尔还笑一下,像是苦笑。见我没吭声,老大又说,我要回老家萧县工作了,但还是教师。这让我大为惊讶,是去寻找一份收入不错的教师工作,还是寻找一份适合自己的爱情?我想问没问,但相信是后者。
老大走后不久大港城论坛,打来电话告诉我,他和一所培训学校谈的不错,看能不能在那里当教师。
隔了些时日,他又愤慨地告诉我,培训学校不是真正的学校,是唯利是图的机构,薪水再多他也不去。通过公务员考试赖丹丹,他现在成了萧县邝庄村的一名小学教师。
2017年,毕业已经十八年!如今的同学,不在政府当个一官半职的,也在企业混成了经理,当老三把老大到乡村小学教书的消息发到班级的微信群后,群里顿时炸了锅,有的骂老大太迂腐,有的说老大被社会淘汰了,还有的劝老大放下教鞭,回头还不晚。老大在群里默不作声,他在面对别人的指责和劝说向来都是沉默。从城市的一所学校辗转到乡村的一所小学,我不认为老大是在退步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反而是一种进步。仿照秦老师答复学生的那句话,我替老大在群里帮腔:贫困的生活一旦有了意义,便不觉得贫困了,甚至还很幸福。
我的留言下面,是一长溜儿的“赞”。
五一假期,我乘一辆大客车,经过三四个小时的颠簸后来到了老大的乡村学校。远远地看见,校园内的歪脖子老柳树下,老大坐在小板凳上正在备课。他身后的不远处,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,桃花中有一位乡村姑娘,脸蛋儿红的像要燃烧起来,一边晾衣服,一边痴痴傻傻地望着他。


陈学长:男,安徽萧县人,现居合肥,在《北京文学》《安徽文学》《散文》《青年博览》《青年作家》《短篇小说》《鹿鸣》《贵州作家》《读者·原创版》《太湖》等报刊上发表散文、小说若干。小小说被用于2015年浙江重点高中自主招生语文试卷、初中学科综合知识竞赛语文试卷等。
立志打造最具影响力的
主题性文学杂志
主管:包头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
主办:包头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
刊名题字:茅盾
编辑出版:鹿鸣杂志社
社址:包头市昆区乌兰道61号尚品公寓8楼
国内刊号:CN 15-1083/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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